:第一章 柳博言的鬼故事

　　自从柳博言来到衙门做了主簿之后，向北就整天看他不顺眼。原因倒也并不复杂，就单单是因为那天他躲在厨房外亲耳听到秀娘说喜欢温文尔雅、温润如玉、满腹诗书，充满书卷气息的读书人，而柳博言恰好符合她的要求，虽说这小子比秀娘小了两岁，但是看他长得那副“招惹是非”的模样也不得不防。

　　柳博言这个人话很多，他的脑袋中似乎有数不尽数的故事。身为一个读书人，要讲故事也该是些儒家经典的小故事，比如孔子那些事之类的，可他最擅长的却偏偏是那些光怪陆离的鬼神故事。孔子“敬鬼神而远之”的思想他可是一点都没有继承到。

　　这天晚上大家用过了晚饭，聚在书房里聊天。柳博言又开始了他的个人故事会。

　　“话说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有一个捕头赶夜路回衙门。累极了的他忽然看到前方有一座破败的古庙，于是就走进去借宿一晚。古庙中有一个大庭院，然后就是一个主殿，落叶遍地，蛛网横结，明显是很久没有人住过了。主殿内的菩萨已经没有了脑袋，认不出是哪位神仙了。残破的拱桌下时不时的还有几只老鼠窜来窜去……”

　　“啊——”

　　向西的尖叫声把聚精会神听故事的大家吓了一跳，柳博言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秀娘和绿衣捂着心口，脸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向南也被这一声吓得不知所措。只有秦锋和东方将辰还保持着那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状态。

　　“你叫什么！”向北坐在他旁边，突然感觉耳朵好像有点不太灵光了。

　　“老……老鼠……”向西把自己缩成了一个团，声音也越来越小。

　　原来如此。柳博言制造的那种紧张呃气氛瞬间在大家的笑声中土崩瓦解。

　　秀娘打趣他说：“向西啊，没想到你堂堂七尺男儿，居然怕老鼠？”

　　向西委屈的瘪着嘴，不理他们：你们这帮坏人。

　　柳博言笑够了，收起了笑容，压低声音继续讲述：“这位捕头胆子很大，再加上赶了一天的路很是疲惫，于是当晚就在古庙里歇息了。在他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有声音，好像女子的叹息声哀怨婉转。捕头侧耳听了一阵儿，不是幻觉，是真的有人在外面低声哭泣。他拿起放在身旁的佩刀走了出去，一出门就看到有一个长发飘飘的白衣女子站在院中，背对着他，低声啜泣。”

　　他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他们的表情，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捕头很尽职尽责，一边慢慢走过去一边问：‘这么晚了姑娘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哭泣？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那白衣女子没有转过来，只是回答说：‘家里被一群强盗给占了，故此只能来庙里安身，不想却打扰了公子休息，实属不该。’听到这种事情捕头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于是他便走到白衣女子身旁，说：‘姑娘别怕，我是个捕头，你告诉我你家在哪，我去帮你把那群禽兽赶走。’白衣女子说：‘那就多谢捕头公子了。只是小女子家住深山，位置说不明白，不如由小女子带公子前去吧。’捕头同意了，就跟着那白衣女子走了。”

　　听到这里，秀娘紧张的搓了搓手，总感觉接下来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不止她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在座的各位都有这种感觉，因为根据惯例，柳博言讲的一定是个恐怖故事。

　　“捕头跟着女子越走越远，越走越偏僻，最后竟走到了一大片坟场！”柳博言一边说一边伸展胳膊比划了一下坟场的大小，吓得秀娘和向西一动也不敢动，“捕头越发的觉得事情很不对劲。他左右看了看，月光从云层中倾泻而下，他忽然发现这个白衣女子——没有影子！”

　　秀娘吓得紧紧的抓住了向北的胳膊，死命的扣着，向北忍住疼痛，不喊出来。

　　柳博言继续说：“捕头意识到他遇到了鬼，转身就跑，然而怎么跑都跑不出这片坟场，这让他更加惊慌失措。就在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不是要帮我赶走那群禽兽吗？’捕头心中一惊，脚下一滑便从山坡上滚了下去。他趴在地上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他此生难忘。你们猜他看到了什么？”

　　秀娘、向北、、向西、绿衣和向南都摇摇头。

　　柳博言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是显得有些诡异。“他看到了一群乌鸦在啄食一个姑娘的尸体，那尸体上爬满了白蛆，内脏什么的都散落在外面。那姑娘的表情一看就是死不瞑目，两只眼珠已经被乌鸦吃掉，只剩下了血淋淋空洞洞的两个眼眶！”

　　秀娘紧张到血脉逆行，浑身发冷。向北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胳膊的存在了。

　　“这时，白衣女子又出现在他身边，对他说：‘你不是要救我吗？这就是我啊……’捕头吓得转头望去，之间白衣女子的高度腐烂的脸就在眼前，两个空空如也的眼眶流下了血泪，左半边脸已经被腐烂的露出了骨头，伤口上还蠕动着一群一群的白蛆！第二天，两个樵夫上山砍柴，路过古庙，在里面发现了……”柳博言说到这里忽然不说了，用带着神秘色彩的目光扫视了他们每一个人，好像在说“你们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似的。

　　向西声音颤抖的问：“发……发现了什么？”

　　屋内静悄悄的，柳博言也悄悄的说：“发现了刚刚被噩梦吓醒了的捕头。”

　　“……”

　　讲了这么半天的恐怖故事还营造了这么久的恐怖气氛，原来只是那个捕头做的噩梦！

　　大伙顿时对他这个故事充满了不屑，同时也鄙视了一下刚刚被吓得提心吊胆的自己。

　　秀娘缓过神来，发现自己紧紧搂着向北的胳膊，尴尬的连忙松开，若无其事的捋着头发。

　　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柳博言笑了笑，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所谓的鬼，都是人编出来吓唬小孩子和自我催眠用的。”

　　秦锋始终面不改色，低低的说了一句：“无聊。”

　　绿衣一边吃着茶点一边说：“幸亏只是个梦，要真是个鬼故事那破绽也太多了。首先月黑风高之夜哪里来的月光？第二，一个人在极度疲惫的状态之下是不可能轻易的被叫醒的。第三，故事发生在秋天，那个时候天气比较凉爽尸体腐烂的速度减缓，而这位姑娘的尸体都已经生蛆了，说明已经进入腐败阶段，这个时候怎么可能看到血淋淋的眼眶呢？第四，乌鸦食腐肉，有乌鸦在尸体早就被它们吃干净了，又怎么会看到尸体爬满了蛆的景象呢？”

　　“够了够了……”柳博言赶紧拦住她，“绿衣姑娘，我柳博言这辈子没服过别人，你，我算服了。”

　　“承让了。”绿衣笑嘻嘻的说。

　　秦锋看了一眼窗外，说：“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回去睡吧。”说罢又对绿衣说，“我送你回去。”

　　绿衣笑着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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