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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现形记(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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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现形记(二)(7)

  再说王小五子起先听见余荩臣拿他数落,不禁脸上一阵阵的红上来,心头止不住必必的跳。后来又见他爬起,连忙和着身子去按捺他;无奈气力太小,当不住余荩臣的蛮力,按了半天按他不下,只得随他起来。后来见他盘好辫子,并不打人,方才把心放下,连忙和颜悦色的自己分辩道:“同乡有甚幺好假冒的。天生同乡是同乡,我不能拿他当外人看待。至于问我如何认得他,苏州来的洪大人,清江来的陆大人,每逢吃酒都有他在座,慢慢的我就认得了他。怎幺没有交情我就不作兴认得他的?”余荩臣也不理他,只是坐在床沿上生气。闹得大了,连着房间里的奶奶都上来劝和。余荩臣只是不言语。一迸迸到五更鸡叫之后,天色微微的有点亮了,余荩臣也不等轿子了,要了长衣裳,扎扮停当,一直径去。王小五子抵死留他不住,只得听其自然。

  余荩臣走到街上,尚是冷冷清清的一无所有。此时心上又气又闷,不知不觉忘记了东南西北,又走错了一大段。后来好容易雇了一部东洋车子,才把他拉到公馆。打门进去一路骂轿夫,骂跟班的,骂老妈,骂丫头,一直骂进了上房。惊动了上下人等,晓得大人在外头住夜回来,于是重新打洗脸水,拿漱口水、茂生肥皂、引见胰子①,又叫厨子做点心,真正忙个不了。

  ①引见胰子:肥皂名,因有香味,专供引见人员用的。

  齐巧这日是辕期,照例上院。点心未曾吃完,轿子已伺候好。等到走到院上,已有靠九点钟了。余荩臣还是气吁吁的。头一个会见了孙大胡子,便把黄在新托王小五子求差使的话统通告诉他;又说:“黄在新的品行太觉不堪,甚幺人不好托,单单会托到biao子,真正笑话!”孙大胡子笑道:“这也难怪他,实在是你荩翁同王小五子的交情非他可比。朋友说的话不及贵相知说的灵,所以黄某人才走的这条路。出来做官为的是赚钱,只要有钱赚,也顾不得这些了。”余荩臣听了孙大胡子奚落他的话,不由的把脸一红,拿话分辩道:“我们逛窑子也不进行去流水罢了,算是什幺交情!”孙大胡子忙接嘴道:“又行去,又流水,还算不得交情?不晓得要弄到什幺分上才算得交情呢?”余荩臣发急道:“人家同你说正经话,你偏拿人来取笑,真正岂有此理?老实对你讲罢:王小五子同黄某人都是江西人,他替他求差使,乃是照应同乡的意思。”孙大胡子道:“一个当妓女的,居然肯照应同乡,贤于士大夫远矣!荩翁,你应该立刻委他一个上等的厘差:一来顾全贵相好的面子,二来也可以愧励愧励那般不顾乡情的士大夫。你们众位听听,我兄弟说的可是不是?”此时官厅子上的人已经来的不少了,天天在一起的几个熟人听了他言,都说:“应得如此。”无奈余荩臣决计不答应,一定还要回制台撤去他的差使,拿他参办,以为卑鄙无耻,巧于钻营者戒。当时又被孙大胡子指驳了一句,余荩臣方始顿口无言。欲知孙大胡子说的何话,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