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别有天地３

　　门口是一位坐在轮椅上白发苍苍的老男人，他浑浊而充满期待的眼神是那样熟悉，他的眼角蓦地流出两行悔恨的泪，正伸出手朝着自己，深沉地喊了一声：“晓雯，是我。”

　　唐晓雯捂着嘴，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几步，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一度在自己梦中的男人此刻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黄玉斌自己推着轮子，跟着进了屋，几乎哽咽地说：“晓雯，都这么多年了，你还不原谅我？我想念我们的女儿，她还没有看到过我这个父亲吧？”

　　唐晓雯摇头，想起曾经那一幕幕往事，心中悲凉骤起拿了一张纸写到：“我说了，有些错误可以犯，但是有些不可以，你也曾经答应过我，是你没有遵守承诺。”

　　她就这样想着，转过身去，不想让黄玉斌看到自己的表情。

　　“晓雯，这些年我也曾经想去北京找你，但是我了解你的性子，你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女人，我也知道自己是错了，我也在尽力弥补自己才错误，多做好事，所以我这才收养了美莹。如果不是美莹去北京帮助伊杭老师寻找亲人，我还真是得不到你的消息。现在既然我们重新相聚了，你可不可重新考虑一下，接受我。”

　　唐晓雯没有发觉，自己的身体是颤抖的。那种痛苦、悲哀、绝望的心情是多少年来都难以消除的。她恨这个男人，他并不知道，在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她的身心已经和二为一，将这个男人放在了自己心里。但是，他的背叛，是挑战了自己所有的底限，是自己最深恶痛绝的行为。无论多久，只要想起来，就难以抑制那种不可遏制的痛苦，让她怎么原谅？

　　他不会懂，如此恨一个人，只因为是在太在乎。

　　女儿曾经问过自己的父亲在哪里，唐晓雯总是写下这几个字，他在天上。天上是个虚无缥缈的世界，在那里，总是最洁净的归宿。好在女儿自小懂事，后来又乖乖地上学读书、成家立业、生子。这些成长的过程缺少一个父亲，谁都难以想象那份艰辛。现在，当这个家已经不再需要他的时候，他的出现，反而成了负担。

　　她并不想转身回头，不想和他交流。

　　“晓雯，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我希望在生命的最后，可以和家人在一起，你不要拒绝我，可以吗？你想让我怎么弥补，我都愿意，我愿意承担自己过去所犯的所有错误。”

　　唐晓雯的胸口翻涌起一阵热流，她很想说：“你怎么弥补？你将谢京福大师置于一个几乎要绝望的境地，由于你的错误，他失去了父亲与自己的爱人，在众人仰望的孤独里活了一辈子。他只知道做珐琅，从来没有看过别的女人一眼，而你，居然还如此苟活？”

　　黄玉斌看到唐晓雯迟迟不为所动，长长叹息了一口气：“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努力，过去的都过去了，一切都不会重来，但是这些年我一直寂寞地守着珐琅，改变着自己，也创新着自己，你回头看一看，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我了。”

　　唐晓雯依旧没有回头，她拿起笔，飞快写了几个字给他：“你走吧！”

　　说着，她硬起心肠，将他推了出去，将门关上。

　　“晓雯，晓雯，你听我说，我……”

　　门后的唐晓雯，悄悄捂着脸蹲了下去。有很多事，没有回头的机会，即使你的改变，也换不回重生，换不回圆满，又何必再多此一举。既然已经选择了别离，便不要再聚首。

　　也许，彼此已经适应了离别。这种离别，是削减痛苦的一种方式。

　　傅华这一次是和吴美莹同时回到北京，吴美莹公司现在已经是梁思真雅悦公司的子公司，吴美莹这次回来，是公司要求创立设计一批主题为“人与自然”的女性丝绸围巾品牌，要继续拓展都市高端女性市场。在当今化学品遍布的时代，这是针对于很多讲求生活品质的女性专门设计的款系。吴美莹有着深厚的美术功底，这样才被公司再次派遣来和雅悦总公司合作。

　　两个人再次携手回到胡同里，看到邻居是一对中年夫妻，带着自己的一对双胞胎女儿朝他们打招呼。傅华紧紧握着吴美莹的手，不愿意松手。吴美莹有些不好意思，用力挣脱了，窘迫得朝对方点头微笑。

　　中年夫妻带着心照不宣的笑容说着什么，两个女孩子也蹦跳着跟随在后边，看得傅华心痒难耐。

　　“美莹，我们将来也要生两个孩子，怎么样？”

　　“谁和你生两个孩子？”

　　“我们都这样心有灵犀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傅华低着头，想偷偷亲吻一下吴美莹，但是立刻被她察觉，敏捷地躲开了。

　　“嗬，才一个多月没见，两个人就如胶似漆了？看来背着我没干什么好事！”

　　傅华与吴美莹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看到陆梅穿着一身毛巾睡袍，头上卷着很多发卷，还覆盖着一块透明的保鲜膜，倚靠在自己家门口，正阴阳怪气地说着。

　　“看你，傅华，浑身带着妖媚的桃花气，还有你，吴美莹，没想到你也是这样一个背信弃义的女人，看你们含情脉脉的眼神，敢情就当我不存在，是吧？”

　　傅华推开了她：“看你穿的什么样子，赶紧进屋去，也不怕人家笑话？”

　　“我怕啥，我活得堂堂正正，又没抢人家男人，倒是某些人，做的事不地道，还是那样厚着脸皮回来，不知道人家已经有主了吗？”

　　吴美莹还是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对这个蛮不讲理的女人说什么。

　　傅华一边把两个人的行李拖进屋里，一边指着陆梅说：“今天我得和你说清楚，我留你在这里暂时栖身，是还顾着和你哥的情面，倒是你，不要得寸进尺，把我给惹毛了，我可和你不客气！”

　　陆梅不以为然地一笑，忽然爬到院子里的梯子上，一边往上爬，一边喊着：“邻居街坊，大爷大妈，大叔大婶，大哥大姐们，你们看看，这个人把我哥给弄死了，现在连我都不放过……”

　　傅华听到这话，早已经气得浑身颤抖，他飞快地将陆梅拽了下来，怒声问：“你要干什么？”

　　陆梅冷冷一哼，说：“你说呢？我看到你的日子过得特别舒服我就特别不舒服。”

　　“那这样，我的命给你，你拿去！”傅华索性朝陆梅伸过自己的头颅去。

　　谁料陆梅捂着嘴朝后退了几步，“嘿嘿”笑着：“别害我，我可不想进局子，我还想享受我的美好人生呢！”

　　傅华无奈，只好叉着腰问：“你想怎么样？你不是说最近出去工作了吗？为什么还是这样，年纪轻轻，好逸恶劳，在家里游手好闲，无事生非。”

　　陆梅瞥了吴美莹一眼：“你看你，对她就是这样情意绵绵，对我就是这样横眉怒目，你搞搞清楚，我可是来讨债的。实话，你们想甩了我在一起，除非我死了，否则是不可能。”

　　“陆梅，你也知道，我毕竟是进过局子的人，你要是再这样胡闹，我可就……”

　　他说着，捏着自己手指“啪啪”作响，这才看到陆梅的脸色有些微微的变化，但是很快她就恢复了常态，转身进了屋子，丢下一句话：“哼，怪不得我去哪里，哪里就黄，都是你这个进过局子的坏男人身上带回来的晦气。”

　　“你！”傅华抡起拳头，气得直想追过去，却被吴美莹拉住了。

　　“她的本性并不坏，只是这些年受了些罪，心里受了创伤，才变得有些异常。我想，以她这样大的女孩子，唯一可以解救她的就是爱情和事业，但现在看来，她对于工作实在是不上心，只有一个办法了……”吴美莹小声对傅华说。

　　傅华心中暗赞吴美莹有智谋，说：“那应该怎么做？”

　　这时听到屋子里又传来陆梅的声音：“别以为你们小声说话，我就听不到，我知道你们在商量怎么整治我！还真是难得，难得你们两个人有情人终成眷属，现在终于合股来欺负我了……哥，我好命苦……”

　　“陆梅，你现在最想做什么，也许我可以帮助你。”

　　“吴美莹，你说话倒是比那个傅华有谱，我倒是相信你。现在我想学开车，满大街都是车，学会了工作也是好找，实在不行我就开出租车去。”

　　“你不是学会计吗？怎么又想学开车了？”傅华想起她的行为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些会计分录我实在搞不清楚哪是借方，哪是贷方，真不是那块儿料，我倒是看到大街上有很多女司机跑出租，我觉得我也许成呢！”

　　傅华忽然想到，这个事倒是还可以考虑，自己的好友刘海龙在这方面肯定有些人脉，到时可以请他帮忙关照。

　　“好，我给你出学费，胡同里边的李阿姨家有个叫三宝的小儿子，听说也想学，你们可以一起去，有熟人可互相关照。”

　　“还是你最好了。虽然我知道你对我的目的也是只有一个，就是让我离开傅华，但是我还是正是年轻貌美，也不能总是闷在家里，如果学会了开车，自己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才可以看到大好世界，所以，就算我还是禁不住诱惑，算了，我就同意了……”

　　“听说那个三宝脾气不小，经常把他老母亲给气得直蹦高。”

　　“我在这个胡同里呆的时间也不短了，以我的观察，三宝虽然是有点性子，但是人还是不错，这个世上都是一物降一物，没准是落地开花的好事。”

　　傅华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心想什么时候能把这个女煞星请走才是一件最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