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5章 河西公子(二)
等正忙着安扎营地的柔然人醒过神来,标注着“河西李侯”的箭镞如雨一般包围了柔然人。
霎时,惨叫声,吼叫声,马嘶声,声声震耳。
箭雨夹带着尖利的风声毫不留情地让黑夜绽放血色光芒。
毫无防备的柔然人惨叫不绝,纷纷中箭倒下。
火光四起,帷帐都燃烧了起来。
“杀!”随着李暠一声令下,数十名具装部曲骑着高头大马,手挥长刀,冲进柔然人中间,刀落血光起,例无虚发。
柔然人长年在草原上奔腾,擅长的是远程射杀,如今在丝毫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没有马匹和弓箭,就等同于砧板上的鱼肉。
曷多汗惊怒交加,慌乱中抄刀突围。
李暠目光锁定曷多汗,他弯弓搭箭,白羽箭离弦激射。
“嗖”的一声,箭镞直插曷多汗的右眼。
鲜血四溅,染红曷多汗的脸部。
曷多汗惨烈一吼,伸手拔出眼眶中的白羽箭。
斛律挥刀砍落一名夺了马匹准备逃离战场的蠕蠕将士,翻身上马。他见曷多汗中箭,赶忙抓住被吓呆了的娜宁抛向杀性正旺的李暠部曲。
抢了曷多汗,斛律调转马头,在少数亲兵的护卫下,朝伊吾逃命。
其他柔然人见主帅北逃,更是慌了神,成了刀下亡魂。
一场厮杀,不过半炷香的功夫。
营地半搭的帷帐熊熊燃烧着,满地尸身,血肉模糊。
弓弦断箭,弯刀横地,战马在嘶鸣。
李暠阻止部曲追击穷寇。
他着人安抚粟特女子,清点货物,连夜赶回玉门关。
一夜奔袭,以少胜多,且虏获了一百多匹好马。
众人虽疲累不堪,但兴奋异常。
待回到康莫天遇袭的烽火台附近,李暠让成岳令人送娜宁、货物和马匹回玉门关,他则继续南下,转道扞泥城。
虽初战告捷,李暠却丝毫高兴不起来,曷多汗与斛律逃往伊吾,可见伊吾已在柔然人的掌控之下,若柔然人以伊吾为据点,大肆劫掠商旅,玉门关鞭长莫及,河西西面通道断绝,必然危及千家万户。
自数年前西域各国如鄯善、车师前国来朝,大宛、肃慎、天竺、康居、于阗上贡方物,上表臣附,可大秦皇帝苻坚以为中原局势不稳,经略西域耗资巨大,故拒绝经略西域的宏图伟略。
可怜前后汉王朝数通西域,在浩瀚的西域驻军、屯田,大汉武帝亦挥霍国力修筑亭障、烽燧、城墙,列城,可如今都成了历史陈迹。
李暠立马黄沙,长风鼓起他身上大氅。
黄沙大道在他马蹄下,身后是数百年大汉遗迹,可河西,因无人引领,只能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徘徊。
初秋的风虽不甚冷,但西塞的风沙已一日紧似一日。
“公子,该上路了!”成岳提醒李暠。
李暠马鞭西指,“成岳,若有一天,你可愿与我李暠,在这黄沙深处,替河西百姓守住这西面宝贵的生死通道?”
成岳吃惊,公子一言既出,分明有称雄河西的决心。
汉家大将的铁血,终究流灌在他的血脉里。
河西李暠,他到底不是吟风弄月的贵公子。
“成岳唯公子马首是瞻,公子马鞭所向,便是成岳兵戈所指。”
李暠大笑,发声长吟:“人生寄一世,奄乎若飙尘。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
骏马撒蹄飞驰,烟尘一路扬起,遮天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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鄯善是西域大漠南部国土面积最大、实力最强盛的国家,距离河西最近。
因地利之便,鄯善国力强盛,疆域西至精绝,东接罗布诺尔(蒲昌海)楼兰废城,国土面积广袤。国都扞泥城热闹繁华,各国商旅往来不绝。
粟特人很早以前就在扞泥城建造驼棚村舍,久而久之,简易的驼棚村社便成了粟特人的聚落。
待尹川和索英带着沮渠蒙逊赶到扞泥城已经入夜,曹莫门陀的商队已经安顿了下来。
为庆贺商队顺利抵达扞泥城,曹莫门陀特地举行一场盛大的聚会。
聚落的空地上,火堆燃起,华贵的毡毯围着火堆铺开,乐手弹起琵琶,吹起横笛。
宴饮开始,尖顶高帽、对襟翻领的粟特人载歌载舞。
曹莫门陀虽然身躯肥硕,但跳起胡腾舞来却刚劲潇洒,热烈奔放。他腾、踏、跳、跃,绕圈急转,动作粗犷,节奏急促。
一旁观舞的艾丽莎瓦也坐不住了,她提裙扭腰,在曹莫门陀一起,跳起来胡旋舞。
二人的舞姿一刚一柔,相得益彰。
两人共舞炒热了聚会的气氛。
其他粟特人也争相加入舞蹈的行列。
粟特人白皮肤高鼻梁,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模样俊美,舞步豪迈,引来众多围观者。
着宽身袍服的,披皮裘着革靴的,还有扞泥城当地人,都被悠扬的乐声和浓醇的酒香吸引了来。
曹莫门陀兴致高涨,招来幻人表演幻术。
粟特人信奉祆教,祆教有一著名的法事活动便是表演幻术。粟特人到了西域各国和中原地区,也将幻术带来了。
表演幻术的即幻人。
随着曹莫门陀的击掌声,一阵烟光乍起,烟气四下弥漫,七个披发短衣、手执利刃的幻人面涂油彩骤然现身。
幻人手中的利刃明晃晃如霜似雪,吹发即断。
七个幻人挥刀格斗,或破面剜心,或剖腹挖肠,或刀入腹背,鲜血淋漓,画面血腥。
除粟特人之外,围观众人皆惊呼,掩面不忍直视。
但幻人宛似不死之身,他们口喷清水,对天祝祷,伤势顷刻复原。
粟特人轰然叫好,聚会达到高潮。
一名幻人面部中央劈着一把钢刀,鼻梁被一分为二,另一把钢刀由腹部进背部出,周身血流如柱。
幻人分开人群,直往扞泥城外狂奔而去。
数日之后,幻人会带着伤势回到粟特人的聚落,但只要在床上养上数日,便又活蹦乱跳了。
粟特人以为这是幻术最高明的地方
就在粟特人集体狂欢的时候,索英和尹川带着沮渠猛逊赶了来。
曹莫门陀见二人带回一个高热不退的胡人少年,诧异万分:“这是……快,赶紧安置下!”
众人将沮渠蒙逊抬进曹莫门陀在扞泥城的住所。
垂死的少年躺在通铺大炕上,色彩斑斓的被褥和枕头映衬着沮渠蒙逊发黑的脸色。
曹莫门陀细细一看,吃惊,“北河毒蜱?”
尹川点头,“是,北河毒蜱。”
曹莫门陀扯开沮渠蒙逊的上衣,抽出腰间的匕首,精准地朝少年颈肩处剜下。
匕首一剜一旋一挑,鲜血喷涌。
昏迷中的沮渠蒙逊发出濒临死亡般的惨叫。
尹川及时朝沮渠蒙逊口中塞进一块软布,免他咬伤自己。
北河毒蜱虫钻在一块发黑的腐肉里,被曹莫门陀挑出,在火光下蠢蠢欲动。
沮渠蒙逊惨叫一声后又昏死过去。
尹川霎时沁出一身冷汗。
曹莫门陀手脚利索地给沮渠蒙逊下药、止血、包扎。
尹川问:“曹叔叔,他很快就能好起来,是吗?”
曹莫门陀擦了擦手,摇头,“尹川,这北河毒蜱是挑出来了,但蜱虫的毒汁已经渗入这少年的体内,你曹叔叔顶多给他延长几天寿命而已,他啊离死不远了。”
伊川难过,“真的无药可救了?”
曹莫门陀晃着他硕大的脑袋,“不不,有药!”
尹川大喜,“那您为什么说他离死不远了?”
曹莫门陀有些无奈,“药虽有,但不能拿来救他!”
尹川急了,“有药,为什么不能救人?”
曹莫门陀为难,“这少年中毒已深,按理是无药可救的,但这次有人托我从天竺带来了一种神药,这药恰巧可解这少年的虫毒。可我不能用在他身上,否则我曹莫门陀失信于人,往后在河西也不用呆了。”
一直低眉垂目的索英问:“什么人?什么药?”
曹莫门陀一笑,“河西公子李暠!他托我带的药是千金难求的紫金神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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