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福祸相倚３
夜色阑珊，在周围微弱的灯光映射下，路面上仿佛亮了起来。黄玉斌拉着车，慢慢走着，此刻，他已经忘记自己是个景泰蓝师傅了，而不是以前那个拉着黄包车到处跑的小子了。路灯下，他的影子和唐晓雯终于贴近了，他觉得这是上天赐给他和唐晓雯独处的机会，于是他慢慢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向前走着。
唐晓雯的宿舍是厂里单独给单身职工分配的，本来是两个人一个宿舍，但是与唐晓雯同屋子的姐妹正好休假回老家去看父母了，因此只有唐晓雯一个人。这个黄玉斌也是事前打听好的，对他来说，再也没有比单独与唐晓雯共同渡过这样的夜晚更加浪漫幸福了。
唐晓雯歪倒在自己的床上，酡红的脸蛋如蜜桃一般诱人，雪白的肌肤在灯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白玉般的光泽，黄玉斌看着她窈窕曲弯的身子，裹在一件碎花的确良的小衫中，傲人的双峰就这样毫无掩盖地挺在自己面前，不由口干舌燥起来。
正当他往前凑近的时候，唐晓雯忽然睁开了眼，把黄玉斌吓了一跳，他慌忙说：“晓雯，你是要喝水吗？我去给你倒水！”
但是唐晓雯摆着手，指着床头的一个纸箱子。
黄玉斌打开那箱子，不由倒吸了一口气，原来里边都是老白干的瓶子，他这才明白原来唐晓雯还要喝酒。这都是她用来麻痹自己的一种方式，怪不得看她在酒吧里喝得那样自然。
他连忙摇着头，说：“晓雯，你不能再喝了，喝多了会伤身体的。哦，我知道，你是想打听那个喜欢谢京福的天津姑娘，是吧？那姑娘我见过，长得不算出彩，但是心灵手巧，家境又好，只是谢京福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就是不爱搭理人家。”
他说着，看到唐晓雯的眼神越来越冷冽了。
“我后来听那个话痨刘天乐说，他好像早就喜欢一个满族姑娘，那姑娘家以前是谢家的恩主，可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那么老成持重的谢京福，怎么会那么挑剔，眼高于顶，居然看上了一个自己永远都得不到的姑娘，真不知道他是……”
唐晓雯的双眼凝视着黄玉斌，一动不动，看的他有些发毛，他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就看到唐晓雯眼睛一闭，又昏睡了过去。
此刻，黄玉斌觉得室内馨香满堂，唐晓雯青春的身体同样犹如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似乎在呼唤蜜蜂来寻找它的甜蜜。黄玉斌的四肢百骸沸腾起来，他的心脏随着逐渐升腾的体温也剧烈跳动起来，他捂着自己的心脏，摇摇晃晃地走到那箱子前边，找了一瓶酒打开盖子，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
这酒烈得如火焰一般，烧碎了黄玉斌最后的理智，他鼓起勇气，一步一步靠近自己想念多日的人，一口朝那温润的唇吻了下去……
他醉得天旋地转，脱下上衣，一股脑扎入那清澈见底的水中，一片片碧绿的托盘上延伸出无数枝荷蕊，荷蕊融合了世上最美妙的药香与花香的味道，在水中妖娆绽放……他徜徉在温暖的水域里，再也不想离开，他紧紧抱住了那饱满的荷身……近触那温暖的感觉……只有眼前可爱的它，才可将自己浑身的烈火降下来……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唐晓雯觉得自己头疼欲裂，浑身酸疼，她起身，看到外边天色已经大亮，而今日好像是礼拜天，刚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发现地上到处是散落的男人衣服，旁边黄玉斌正光着身子酣睡，而自己衣不蔽体，她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了可怕的事儿，便红着脸，蜷缩成一团，哭泣起来。
黄玉斌被惊醒了，他看到唐晓雯柔弱的样子，想起昨天晚上的旖旎，心中又是春风荡漾起来。他一把搂起唐晓雯，故作紧张地说：“晓雯，昨天晚上我也喝多了，就犯浑了。你千万不要哭，我会心疼的，你放心，我会负责的，明天我就向厂里打报告结婚。”
唐晓雯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委屈地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她知道这样的自己，与谢京福更是咫尺天涯，再也难以走在一起。她听不到黄玉斌在自己耳边说的话，只感觉在自己置身于一个冷得绝望的冰窖里，失去了以前所有的信念与期待。
黄玉斌也是说到做到。两个人的喜讯顿时传遍了厂里，大家都觉得这是男未婚，女未嫁，正是一桩美好姻缘。他们决定去江浙一带旅行结婚。
谢京福听到这个消息，虽然觉得意外，但是觉得弟子终身有靠，而黄玉斌对唐晓雯也是一片真心，就放下了顾虑。
临结婚的前一天，唐晓雯照例到谢京福屋子里，把窗台上的文竹、吊兰和朱顶红都浇了一遍水，暖壶里的热水也打了回来，地板也擦得干干净净。唐晓雯打扫完卫生，正准备离开，正遇到谢京福来上班。
唐晓雯有些不自然，只是看着谢京福，写下了几个字：“师傅，我这阵子不在，你要记得吃降压药。”
谢京福心中的暖流就这样涌了出来，原来她还记得自己是高血压的毛病，医生叮嘱要坚持服药，但是谢京福总是不在乎，甚至一忙起来，就总是忘记吃药。
谢京福只好说：“晓雯，你要好好过日子。玉斌不是个坏人，就是处事有些急躁、自小就喜欢我行我素，你要多包容他的缺点，多看看他的好。”
唐晓雯的脸色很平静，她只是静静地点头，然后告辞，就匆匆离开了。
一个人将你放在心上，你却看不到她。一个人你把她放在自己心上，你却找不到她。谢京福今天从广播电台里听到主持人说过一句这样的话，忽然间有了感觉。
谢京福自从那次国际比赛后，名声空前鼎盛，很快就又被邀请参加一个以“和平与发展”为主题的国际手工艺术品大赛。谢京福知道，每一次比赛都是一场战斗，都要有备无患，所以就和两个助手也花了好长时间重新设计方案。这次比赛要先提供设计文案，实物要等几个月候再提交，还有时间来打磨。
他和伊杭约好了，等做完这批参加国际手工比赛的作品就去领证结婚。唐晓雯与黄玉斌旅行结婚回来，给大家都发了喜糖，也慢慢恢复了正常的工作。看到黄玉斌每天春风满面，掐的牡丹越来越有艺术感了，而唐晓雯也每日里安安静静地工作，夫唱妇随，甚是融洽。缘来了，谁都挡不住。他觉得也许这样才是一个最好的结果。
他看到唐晓雯的“点蓝”技艺也是突飞猛进，也很想让唐晓雯也参加这次设计。那些釉料的色彩需要注入更新更多的元素，才能把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展示出来。但是没等他提出，唐晓雯就主动来找谢京福，递给谢京福一张字条，谢京福看到，原来是黄玉斌邀请自己去家里吃饭。
自从黄玉斌与唐晓雯结婚以后，谢京福这还是第一次到他们的家里。厂里为照顾已婚职工，已经临时为他们分配了住房。谢京福想了想，也许这是一次相聚可以缓解自己与他们夫妻两人的情感危机。
黄玉斌和自己毕竟还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而唐晓雯又是自己一把手教带出来的徒弟，她也表示，这次参加完项目设计，要多开拓眼界，和另外一个老艺人学习，就要就换另外一组。日子越来越好，人却越来越生疏，这种关系，着实令心里不舒服。
谢京福在看到黄玉斌让唐晓雯做了几道自己最喜欢吃的菜，其中还有一道唐晓雯最拿手的西湖醋鱼。听黄玉斌说，这是唐晓雯这次去杭州在舅舅家新学的，现在正好有机会晾一手。他心中释然了。
唐晓雯笑着对谢京福比划了几下，谢京福懂得，她要去忙厨房的事儿，其实是给他们师兄弟独处的机会。
酒是山西的汾酒，度数并不高，但对于不胜酒力的谢京福来说，喝上两杯，也足够自己睡上一天一夜的了。黄玉斌带着几分愧色，请谢京福坐下。
“福哥，好多年了，我们都没这样好好坐一起喝过酒了，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去偷师傅的酒，结果把瓶子给打了，酒香飘了一屋子，这才被师傅发现了，我们两个被罚打完十个铜皮子才能睡觉，你说，那时我们虽然累的最后趴到铜板上睡着了，但是心中是多快乐！”
谢京福笑了笑，那彼此信任、交心的感觉确实都停留到了过去。
“本来厂里只有一个名额参加这次的比赛，但是听说是福哥你要把自己的指标让给我，后来厂里考虑了以后，才申请了两个参加比赛的指标，福哥，你的心胸还是比我大，我该怎么感谢你？”
两个人举着酒杯先干了一口，谢京福顿时觉得那种四分五裂的感觉又冲上了头。
黄玉斌偷偷瞥了一眼厨房里的唐晓雯，压低了声音说：“福哥，这次比赛如果你胜了，我失败了，再没有什么成绩，晓雯会不会更加瞧不上我了？”
谢京福皱着眉头说：“无论我们是谁拿了大奖，不都是为国争光吗？谁得了奖都一样，晓雯也不是那种目光短浅的人，会支持你的。”
黄玉斌哭丧着脸喝了一大口：“福哥，晓雯最崇敬的人还是你，虽然我们已经成了一家人，但是我感觉我是永远比不上你的。”
“不要这样，你有你的长处，我相信，晓雯他心里是有数的，她是个灵透的人。”
黄玉斌有些无奈：“福哥，你说如果你让我一下，让我也出人头地呢？这样的话，晓雯她才会高看我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