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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杭之恋(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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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金石为开1

  傅华坐在吴美莹病床边,看到她的呼吸均匀,眼睛却是闭着,他喃喃自语:“美莹,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以前的事,我并没有嫌弃过你,你可知道,我一直在等着你醒悟,我要的是现在的你,和过去无关。”

  窗外的风有些凉了,金盏菊的色彩依旧炫目,这样的清淡正好是它的季节,既然它已经等了很久,就不会再放下这份寒意。因为,所有的最美,都会释放在独属于自己的季节里,不必苛求别人眼中的风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是独一无二的。

  傅华说:“每当我拿起镊子,夹起那些细软的铜丝,一点点弯曲、塑形、调整、粘贴,甚至不小心掉下来重新粘贴,我的心是静的。那个时候,我可以不想你,知道吗?我就这样强迫自己放弃想你,谁知道时间久了,我就爱上了这种细致,爱上了这种漫长的创造和繁缛的重复,后来我就懂了,养父和母亲都是这样,想象着对方可能都在细致地工作,那是生命里最同步、最美丽的瞬间,可以忘却所有的烦恼……”

  傅华仿佛看到了母亲的微笑,他懂了母亲。就在吴美莹万念俱灰的时候,遇到了母亲与那些柔软的丝绸,而母亲也终于让她知道,母亲并非狠心,并非无情,放弃亲生骨肉与爱人。她是睿智的满族格格,有着大气和超凡的远见,她看的到未来,她的远嫁杭州,她的一生未归,可以换取彼此的牵挂与思念,可以借助这种情愫填补所有的遗憾,从而可以成就彼此,各自在一片无尽头的蓝花梦中找寻到自己的归属。

  “醒醒吧!我一直在,以后也会永远在你身边!”

  傅华看到他的爱人肌肤似雪、红唇自红,心中暗暗涌起一股发自肺腑的情愫,他缓缓地起身,低下身去,朝着她的唇深深吻了下去。他知道,这个吻,可以扫去前尘往事,可以扫去所有的遗憾与苦难,将以水天潋滟的绝美华光,给予他的爱人最珍贵的承诺。

  忽然听到身后热烈的掌声,他起身回头,看到唐老师、黄玉斌和唐越、小祥以及陆梅、三宝笑着进来。

  “美莹姐,这次你相信我了吧?他其实早就做了好几件结婚礼物给你,就放在他屋子衣柜里最下边那个上锁的抽屉里,这可是他偷偷攒了很久才制成的。”

  傅华惊讶地看到吴美莹睁开了眼睛,眸中如星辰一般流光溢彩,脸色如红霞一般火艳娇媚,朝着傅华看了几眼,抿着嘴一声不吭。

  傅华朝陆梅的耳朵拧了去:“我看就是你这个鬼丫头的阴谋!你怎么知道我有多少宝贝?还知道都藏在什么地方?那可是我家,你凭什么都知道?都快当妈了,还这么没样子!”

  旁边的三宝拉开了自己的未婚妻,朝傅华笑着:“华哥不要气,要是生气就拧我,不要拧我媳妇,她可是孕妇。”

  傅华狠狠瞪了陆梅一眼,恼了:“你现在是翻了身了,有人护着你了,可我给坑死了!”

  陆梅大笑:“那可不敢,不过,我以后要是生了儿子,就送到你那里去,你教他做珐琅吧!”

  “我终于把你打发出去了,难道你还想算计我?不,我还想图个安宁呢!”

  “哪能呢?就怕你看到我家宝贝就爱不释手呢!”陆梅撅着嘴不满地说。

  大家看到这个情形,纷纷大笑起来。

  吴美莹看到傅华还愣在那里,低声问:“你的结婚礼物呢?我怎么没看到?”

  傅华这才忽然呆了,那些东西都被自己锁起来了,有一日他有些伤心,以为不会有机会拿出来了,所以就干脆买了一个密码锁,索性连密码牌子和钥匙都给扔到了楼下的垃圾箱里。此刻,他心里有些抓痒,真想立刻冲到那垃圾箱里,把它们找回来。

  他不由忧郁起来。秋风凉,凉到了骨里,感觉出唐诗意境里了一个“怨”字,真是好一个怨入骨髓。

  人生如戏剧,且在毫无预警地提示着我们,要面对属于自己的生活,如果有可能,也要用自己的智慧与勇气去爱别人。

  傅华最喜欢的还是秋日里阳光下的京城。这种时节,是让人喜忧掺半的日子。阿天和侯立等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陆梅觅到意中人,两个人匆匆领了结婚证,简单办了几桌婚宴,终于过上了安定的日子。

  而傅华现在成了无业游民,没了珐琅的日子,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吴美莹最近自己回了杭州,听说杭州的公司还是希望她可以回去工作,但是她是负责北京的具体事务,不过是要定期回杭州汇报工作。

  庭院里、客厅里和厨房里,已经到处都留着吴美莹的痕迹。相思既然是一种病,那一定会有治病的良药。傅华在自己家院子里那间老旧的工坊里,和许多年前的养父一样,有空就开始静静坐在那里,一坐就是半天。他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不但不觉得枯燥,反倒觉得这是最安心的工作。他用以前养父用过的那些老工具,重新修的修,打磨的打磨,重做的重做,开始了最孤独、也最饱满的劳作。

  他还将养父以前一直都没舍得扔的那辆黄包车残留配件重新装配起来,很快就有了模样。这车保留了最经典的民国样式,难得的是有些零件还是可以用的,只是换了新轴承与骨架,跑起来丝毫没有问题。他决定把这车租给刘海龙的人力车公司,算是让它带着养父的回忆与相思,在什刹海的胡同里不停地行走,也算是圆了老人家的梦想。

  刘海龙并不领情,只是皱着眉头说:“这破车都成老古董了,还能跑吗?要是路上摔了人,我还要赔上一大笔,你居然还和我要租金?你讲不讲理?”

  但是,最后在傅华的威逼淫威之下,刘海龙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下了。不过,他在车上特意加了一个防晒罩子,打印上自己公司的名字,这才让一个手下拉了去。这时,有一对外国夫妇招手就坐了上去,指着远处的方向,让拉着过去。

  傅华叉着手,看到那车辆在穿梭在行走的人群之间,心中快乐极了,他看到旁边的刘海龙蹙着眉头也看着那个方向说:“但愿这辆老爷车别把我们公司多年的招牌给砸了,现在是我们公司争前三甲的好时机,阿弥陀佛……”

  傅华没有说话,一巴掌朝刘海龙的帽子挥了过去,帽子被强大的力道给掀了起来,旋转着,翻过不算高的墙头,朝一户人家的庭院飞了进去。只见刘海龙跳了起来,喊了一声,追了过去。

  傅华觉得日子很充实,虽然陆梅有时候还会过来折腾一会儿,干扰自己的创作思路,但是她一旦走了,他还觉得有些不习惯。有时候,陆梅也会和他学些在珐琅的基本技法,傅华还嘲笑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个一事无成的女人。但是陆梅还是油盐不进的样子,她依旧蛮横不讲理地说,她现在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孕妇,只能做些简单的工作。等将来她生了孩子,也许会带着孩子一起来学做珐琅,她觉得,这个珐琅比什么会计、出租车驾驶员要有趣得多,她还决定以后有机会要和吴美莹学画画。

  傅华听得头皮发麻,他觉得遇上这个蛮不讲理的女人,这才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债务,果然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吃惯了吴美莹的拿手杭州菜,傅华还真是不习惯在外边吃饭了。这一日是周末,他出了自家的胡同口,匆匆走上了大街,坐着公交车穿越在城中的街道,想找以前自己最爱吃的炸酱面馆。

  但是,很令人沮丧嗲是,那家炸酱面馆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糕点店,这个城市也许每天都发生这样的变化,或者存在的,或是消失的,其实都是故事。

  他就是想吃碗面,于是只好继续步行向前走。

  忽然,看到前边一条栽满了银杏的街上,漫天飞舞着漂亮的小鸭掌,他看到眼前蓦地出现了一道绝美的黄金道,这明亮的色彩成就了这个季节最美的期待。

  这黄色富贵,既有着成熟饱满的期许,又有着光亮辉煌的活力。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可以将这种黄色、紫色和蓝色调制在一起,设计一款最独具匠心的现代时尚花插。他就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又来到蓝色时光办公楼下,他仰头看着四周熟悉的一切,叹了口气,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留恋这个地方。

  谁料他刚刚准备迈步离开,忽然一辆奔驰缓缓驶过来停下,车窗里露出了梁学辉的脸。

  “上车。”

  傅华奇怪他的腿这样快就好了,可以驾驶了。看梁学辉一脸诡异莫测,他还是有些好奇,就随着他的心意,打开车门,坐在他身边。

  “腿没事?”

  “系上安全带。”梁学辉似乎忍着疼,但还是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我还没老呢!”